2014年被当作深圳创新样板的两家企业,在2015年6月双双迎来了“借壳上市”的传闻。大疆创新将借壳山西某上市公司的传闻遭到否认并指称假新闻之后,华大基因或将华大科技和华大医学合并,放弃港股改投A股的消息,则因华大基因公关部的缄默显得“可能性极大”。 “深圳式创新”贯穿了整个2014年,华大基因、大疆创新、光启科学作为其中样本被翻来覆去提及,成为最热门的创新企业代表。而其中,创业历史最长的华大基因,因其特殊的出身和发展、因“没上大学就做研究”的大量年轻人而略显神秘的企业文化,被视为中国式创新的代表。 从北京南下深圳,从拒绝资本到拥抱资本,从海外上市到回归A股,从理想主义到投身商业,华大基因演绎了一个典型的中国式创新故事。
曾被分析师预测“整体上市市值将超过腾讯”的华大基因,5月底确认放弃海外上市,转投A股。在此前的5月19日,深圳市委书记马兴瑞刚刚带队参观华大基因。6月8日,华大基因全资子公司Complete Genomics(简称“CG”)自行生产的首批“超级测序仪”Revolocity亮相—在今年1月举行的第33届JP摩根健康投融资大会上,华大基因研究院院长王俊曾表示,该测序仪准确率之高“让人不敢相信”。密集放出的消息使人们相信,华大基因上市箭在弦上。 “你们明天派人审核完了,我后天就加入(上市)。”2015年2月,华大基因董事长汪建在深交所楼里的喊话明确而有力,用迫不及待来形容亦不为过。 图:华大基因董事长汪建
数年来,华大基因经历了自觉或被迫的大规模商业化,在资本的介入和政策的扶持下迅速长成庞然大物。在一场接一场“大跃进”式的融资和成长中,华大基因的商业化遭遇政策、资本和竞争对手的挑战,道路并不平坦。 但汪建始终在四处传播他的梦想:让人人都能活到100岁、管理癌症甚至攻克癌症。“孩子出生了,不再有地中海贫血,中国的聋哑学校应该关掉95%,这是我马上想做的事情。”汪建在一次演讲上说。 至于钱,汪建始终强调自己“会要饭”、“能忽悠来钱”、“擅长打肿脸充胖子”。对于钱的工具化和不在乎的姿态,是他和华大基因极力希望外界接纳的理想主义形象的一部分。 马兴瑞在5月19日参观时说,华大基因目前正处在产业化关键时期,市委市政府将提供针对性服务,助推华大基因在农业、海洋产业、基因检测、精准医疗、健康服务等领域尽快实现产业化和跨越式发展。 作为一个多次登顶雪山的登山者,汪建在一次次的“不得已”当中,似乎已经越来越接近他的梦想。子公司对超级测序仪的推出,让他有希望摆脱对上游测序仪生产商的依赖。 先后拥抱资本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外界都未能分清这个容身于深圳盐田区一个旧鞋厂中的“机构”,到底是科研机构、国有公司还是民营公司,甚至连资本方也如此。 但过去数年,这个“全世界最大的基因测序工厂”在资本和公众面前越来越清晰,资本的参与,将华大基因催熟为现在的模样。 2012年12月,为收购美国上市公司Complete Genomics,华大基因的大门首次被资本敲开。强势的汪建终于搭理资本,过程却让资本方痛苦不堪。 当时的汪建叫价33亿元估值,此外,华大基因刚开始提出的投资时间也让投资机构望而却步。“华大基因提出希望机构能够在6-10年持续地投入,而不是3年内就IPO,据了解,没有一家机构同意。”一名接近华大基因的人士透露。当时,投资机构不答应投资这么长时间,而华大基因眼看已经接近2012年底,收购CG的计划已逼近,出于资金快速到账的需要,汪建最终妥协。 很多与华大基因有过接触的投资机构均表示,“华大基因很强势”。据悉,当时信心满满的华大基因要求和投资机构签订双向对赌协议,而这对于国内的投资机构来说并不普遍。 谈判的结果是,华大基因宣布qixia子公司华大科技出让42%股份,融资13.98亿元人民币。其中,光大控股4亿元,云锋基金2.3亿元,红杉资本2亿元。深圳本地深创投的投资额为2000万元,汪建嘲笑对方“胆小”。投资机构显然冲着上市而去,当时的华大基因即被预计将在2015年上市—并且政府强烈希望它在A股上市。 最终签订的协议直接对华大科技2013、2014年度的净利润确定了数额,若不能达到规定利润,则需要出让一定股份给投资人。2013年,投资机构对于华大基因业绩完成情况、规范化治理都很满意—尽管有华大基因内部人士向时代周报记者称,“2013年的收入透支了2014年的”。 据公开报道,另一子公司华大医学的投资机构前后共有三批。2014年的第一批投资者包括深创投、苏州软银天维创投、上海国和现代服务业股权投资、成都光控西部创投、北京荣之联科技、深圳盛桥新领域投资、深圳红土生物创投、上海景林景麒投资等8家机构。2014年5月16日,第二批投资机构入驻,分别为上海腾希投资、深圳华弘资本、深圳南海成长创赢投资、中金佳成(天津)医疗投资等共4家。紧接着,又有包括松禾创投,青岛金石灏汭投资、深圳有孚创投等7家机构进行了投资,此外,深圳创投等也再一次进行了跟投。 除了钱,投资人最初还被要求配置与投资额相当的业务量,即带着业务投资。而汪建曾称,投资人的话语权与占股比例并非一致,“我们可以规定,投资人的话语权只占投资额的一定比例,比如1/10、1/20。” 对赌压力下的“改革” 如此自信和强势的姿态,随着2014年的一纸禁令而急转直下。2014年2月,食品药品监管总局、国家卫生计生委联合下发通知,叫停基因测序,根据规定,目前国内使用的基因检测仪器、诊断试剂和相关医用软件等产品,需经食品药品监管部门审批注册,并经卫生计生行政部门批准技术准入方可应用。已经开展的,要立即停止。 此前,作为华大基因的主营业务之一的基因测序,已经开展了数年。尽管2014年7月,卫生部批准华大基因的两个基因检测仪恢复使用,使华大基因成为国内首批获批的基因检测公司,但4个多月的业务影响,已使华大基因完成对赌协议承诺颇有压力。“到后期华大基因显得很吃力。”一位华大基因前员工表示。 为了实现盈利目标并准备2015年上市,华大基因在2014年后期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架构调整。“不少原先在华大科技的部门,在架构调整后,都移到了总部,因为不赚钱。被留在华大科技的都是赚钱的部门。”前述华大基因前员工表示。 架构调整还让华大基因实行扁平化管理,按照项目划分部门,并且每个部门要完成一个确定的利润额。目前,华大基因内部有100多个小组,每个组长直接对高层负责,高层则仅有八个人。“受伤最大的是中层管理层,多年闯过来的管理者,被高层下了死命令,每年要赚多少万,而且只能管十几个人的部门”。 这对华大基因的内部管理也形成了挑战,据华大基因内部人士称,华大基因一直将“科研做得很好的人,技术很牛的人,拉去做管理”,却一直没有聘请数量足够的专业管理人士。此前亦有资本方将架构调整前的华大基因评价为“架构复杂、管理混乱”。 在外部,华大基因也削减对于代理商的需求。2014年12月22日,华大基因在官网推出“‘爱in家’基因指导生育健康服务”,并称之为“采用轻松便捷的O2O方式开展的健康服务”。华大医学也密集开设各类“基因大讲堂”活动,总裁常常亲自上阵讲授助理团队制作的PPT。据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报道,汪建曾下令取消全部代理商,最终的折中方案是提高门槛、严格准入。“医疗领域具有双向垄断(特性),直接教育百姓的效果更好。”华大医学总裁尹烨的书架上如今摆满O2O营销书籍,并被称为“科普CEO”。 一般而言,医药、器械行业的潜规则为“4倍空间”,即终端价格与生产厂家销售给代理商的价格是4倍关系,差价被代理商、科室、医院按比例分配,历经多年而形成所谓潜规则。但华大基因将代理商价格与终端价格的差距缩减为2倍左右,即提高代理商拿货价格并降低终端价格。 更重要、也更众所周知的调整是,汪建原本打算将华大科技上市,后来的计划却将华大医学也一并上市,原因是华大科技盈利能力有限。流传于华大基因内部的说法是,“华大基因想要科技多赚钱,因为科技是家里大姐姐,没嫁出去的时候就要赚钱给弟弟妹妹。但现在科技赚的钱不够多,所以把华大医学绑在一起上市。” 汪建曾向媒体坦陈,他理解商业化和研究之间的紧张关系。“如果我们过于商业化,会看不到未来,”他表示,“但如果我们只考虑未来,也不合适”。这样的双重任务,要求他必须既有梦想,同时又要成为商业战略家,在基础研究和更迅猛的商业化之间实现平衡。 华大基因在2014年一度已聘请投行准备前往海外上市,但2014年底,上市消息被确认回到A股。快速上市也许能够解开华大基因的资本套索,像此前的每一次一样,让它转危为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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